新的男性精英圖騰已雕繪完畢。

當地時間3月23日，40歲的TikTok CEO 周受資，接受了美國國會眾議院超過5小時的訊問。

(資料圖)

這幾個小時里，周受資和議員的問答并沒有成為輿論焦點，多數人認為聽證會“結果早已確定”“沒有留下多少澄清事實的空間”，吸引一眾網友目光的東西非常直觀，就是周受資本人。他的顏值、身材、氣質，進而到他的英語水平、發展路徑、擇偶觀念，被反復分析解讀。

“一張進化掉睡眠的臉”“智性戀天花板”“頂級金融男”“下頜線比我職業前景清晰”，一夜之間，溢美之詞刷屏社交媒體。

不久前還為《黑暗榮耀》中的財閥男二號河道英所折服的觀眾們，此刻找到了現實中的“帥氣多金精英總裁”。字節跳動的員工也發微博透露，周受資出席內部會議時，聽取“帥”聲一片。

圖源微博用戶@德川咪咪

不止是中文互聯網，國外網友也對周受資傾心不已。一則短視頻中，TikTok 用戶對著周受資“自我催眠”：“這是 CEO，是導致問題出現的原因之一，再說所有富人都是壞人。”短視頻的戲劇性在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展現，她緊接著說道：“求你娶我。”

“有錢人都很壞……但你能娶我嗎？”

類似的表白短視頻在聽證會后噴涌而出，說周受資讓中西方審美達成了高度統一，似乎都不為過。

坊間“慕強”情結由來已久，如今愈演愈烈，周受資的亮相，無疑再度掀起了人們拆解出一套“精英男”公式的熱情。

這個公式存在嗎？對這套公式的執著，意味著什么？

精英男的標準模版

“見不得美男受苦。”

我最初注意到周受資，是因為這樣一句話。甫一看到，心中愕然——這描述未免太過瑪麗蘇，我持謹慎觀望態度。緊接著，又刷到了不少相似評價，無一例外在稱贊周受資的帥。

我橫看豎看，這位身著深藍色合體西服，搭配同色系領帶的 CEO，大概帥就帥在夠“精英”，幾乎所有對“精英男性”最刻板的想象，都能在周受資身上找到家。

華人血統、新加坡國籍，參過軍當過軍官，本科畢業于倫敦大學學院（UCL），之后又獲得哈佛商學院的MBA學位。曾在高盛工作，2010年加入DST，一度位至 DST 中國區合伙人，2015年擔任小米 CFO，幫助小米成功上市，2020年成為小米合伙人，2021年跳槽到字節跳動擔任集團 CFO，又成為 TikTok 的 CEO，據說年薪是1億美元。

以上是周受資堪稱“精英模板”的履歷。這份光輝燦爛的履歷之上，一個精英男畫像冉冉升起：他張弛有度，他收放自如，他翻手為云覆手為雨，又云淡風輕雨過無痕。

具體說來，周受資頭上有雙重光環。

首先，他是投行出身，根正苗紅的一枚“金融男”。

在與“渣男”形成強聯系之前，“金融男”作為一個符號，展現著資本主義世界最為標榜的“專業感”，理性、敏銳、雙商高。他們穿行于大城市最繁華的高樓廣廈，在 CBD 談笑風生、運籌帷幄，開口“閾值”，閉口“斜率”，一舉手一投足都恍如落定了20億的生意，一天能工作20個小時，業余還有精力舉個鐵跑個步打個匹克球。

——或許“金融男”神像的坍塌，正在于越來越多人太急于要塑造這種游刃有余的形象，搞得日漸浮夸。

金融男圖鑒，圖源網絡

“專業感”，自然需要一身不一般的行頭承載，西裝革履抹發膠只是入行標配。瑞銀集團（UBS）曾專門就著裝要求出過一份長達52頁的手冊，從衣服褲子，到發型和配飾，再到香水，都做了詳細說明。不愧是投行中的領軍者，著裝要求也是 legend 級。

周受資，是個很專業的金融男。

2010年，從哈佛商學院畢業的周受資來到北京，人生地不熟的他，“每天最多能安排10個會，一周見30家公司，一年下來就是三五百家”，如此打開了局面。《福布斯》曾這樣描述周受資：“快人快語的哈佛大學MBA畢業生，僅僅花了一年時間，就結識了20多家頂級金融咨詢機構的主要合伙人。”

知情人士透露，周受資為了認識小米老板雷軍，先是通過自己之前建立的人脈，與雷軍個人天使投資的初創公司建立了聯系，再轉而與雷軍建立了聯系。最終，DST 用5億美元收購了小米7%的股份，創造了回報數倍于投資的經典案例。

雷軍曾經評價周受資“有一種對世界復仇一般的勤奮”，周受資任職于小米時，也曾豪情萬丈地轉發過：“未來的一年里，連睡覺都是浪費時間。”

而在聽證會上，長袖善舞、左右逢源、銳意進取的周受資，雖然一看就經過精心捯飭，但應答時的表現堪稱敦厚，面對顯得有些不依不饒的刁難問題，也保持了精英的克制與體面，展現了恰到好處的困惑、真誠謙和的微笑，同時還不顯得油膩。

有網友評價：帥得很投行。

投行式的帥，重在專業、高效、波瀾不驚，并且不像裝的。周受資能保持這種氣質，軍功章有一大半要分給身材管理。

這年頭，二十啷當歲的男藝人們都難逃浮腫，三不五時留下“饅化”形象，一條分明的下頜線開始變得罕見。40歲的周受資皮肉緊實地出現，讓人眼前一亮也不足為奇。

身形要瘦，體態要挺，瘦才能瘦出精練感，挺才能挺出書卷氣。

這個瘦還不能是干瘦，得是有氧運動雕刻出來的瘦，一打眼就讓人覺得此人不會晚于凌晨5點起床，醒了先去健身房，完事兒喝杯蔬果汁，隔三差五要和私教拉通訓練計劃，和營養師對齊飲食安排。

金融男之外，周受資的第二個光環，是互聯網企業CEO——又疊了個“科創大佬”的buff。

“科創大佬”這四個字，簡直是男性審美中“純欲風”一般的存在。

這些年圍繞科創大佬的迷思，甚至宗教式的崇拜都實在不少，我們似乎非常愿意相信，被冠以這個稱號的人一定懷有一顆赤子之心，對科技創新有著堪稱偏執的癡迷，金字塔頂的精英們，在懸浮于柴米油鹽的創投真空帶里，保留著某種以目標導向的的純粹，專注而投入。

這種純粹，反映在生活中，就是雖然有錢，但看上去總是很樸素，因為不愿意花時間打扮。永遠灰色T恤配牛仔褲的扎克伯格曾解釋過自己為什么喜歡穿同款：“我想讓自己的生活一目了然，盡可能減少做決定，如果把精力花在生活小事上，我就會覺得自己沒有做好工作。”

事實證明，他們的樸素也成為了明星氣質的一部分，美其名曰“極簡主義”。

周受資的 TikTok 賬號，發的都是極為生活化的內容，比如看蕾哈娜表演、參觀博物館，身上穿的也都是非常“硅谷風”的圓領T恤、連帽衛衣，唯一一條西裝革履的視頻，是他記錄自己“學會了打領結”。

40歲的高管，才剛學會打領結，還拍下視頻留念，這不就是無數男人所向往的“出走半生，歸來仍是少年”。

工作中一腔熱血，生活中一切從簡，此乃科創大佬的“純”，而他們對“成功”和“征服”的“欲”，在所謂初心的包裹下，變成了一種時而類似戰斗時而類似修行的混合產物。不管表現形式是開疆拓土、殺伐果斷，還是隱忍克制、謙遜溫和，這種欲望讓他們散發掌控感和權威感。

當然，世間精英男成千上萬，大家也算閱盡千帆，雖然花癡著周受資的人常搬出“智性戀”的牌子，似乎“智”是唯一重點，但其實“高智商”加上“性張力”，才能讓人產生“戀”的沖動。

當扎克伯格越來越像個被控制的AI，馬斯克在“天才”與“瘋子”之間日益逼近后者（有肚腩版），今時今日要大規模喚起“求你娶我”的感覺，盤靚條順是必要不充分條件。

比如“水哥”王昱珩，他早在2014年就憑著《最強大腦》上的“微觀辨水”一鳴驚人，但直到今年，才因為酷似朱亞文的顏值和腹肌分明的身材，從“一個腦子特好使的男的”搖身一變成為“一個老公”。

“精英男”是新帶貨王嗎

實不相瞞，要說最能帶貨的群體，得算上精英男。

周受資“受難”的5個多小時，他身邊的 YETI 保溫杯悄悄出了圈，購物博主紛紛頂著“周受資同款”的噱頭開始上鏈接。

YETI 是個專做保溫產品的戶外品牌，公司理念是“只為專業戶外愛好者而生”，據說質量極好，不僅非常保溫，而且經摔耐磨，目前產品包括保溫杯、收納箱、背包等。最初，YETI 的客戶確實是硬核戶外愛好者，這幫有錢有閑還講究個品味的人，無形中給 YETI 賦予了更多的文化意涵，也就慢慢吸引了很多基本不進行戶外活動的新客戶，乃至成為時尚單品。

經過周受資這次的“植入”，想必會有更多人“入坑”。

我尋思著，周受資的 YETI，是不是和防寒保暖小馬甲一起買的。畢竟當下熱火朝天的戶外風，就是精英男們帶起來的潮流。

華爾街街頭的金融男們

2017年，一個名為@MidtownUniform 的 Instagram 賬號建立，賬號主專注分析行走在曼哈頓街頭的金融精英們——他們都穿著同樣的戶外保暖背心，尤以 Patagonia 居多。那時，老頭背心已經是華爾街的時尚，被戲稱為“Midtown Uniform（中城制服）”、“Power Vest（權力小馬甲）”。

華爾街的潮流，又承自硅谷。

硅谷地處舊金山灣區，晝夜溫差大，商務正裝不算實用，外出走動時，方便穿脫的保暖單品才是剛需，此時，小馬甲吸引了硅谷人的目光。

如前所述，硅谷人在穿衣這方面，講究一個不講究，實用舒適是首要，越是看著樸實無華越是暗暗透露著“真人不露相”的意思，通常代表著“攀登”“挑戰”、挾帶著“環保”“自然”的戶外品牌，成為硅谷制服也就有因可循。

亞馬遜公司創始人杰夫·貝索斯身著“權力小馬甲”

心中有海，哪里都是夏威夷島；心中有山，哪里都能穿始祖鳥。

隨著硅谷勢力壓過華爾街一頭，硅谷在著裝要求上的寬松自由，也沖擊著華爾街原本厚達52頁的正裝鐵壁。

但也別認為只要舒適耐用就可以，手握經濟走勢，腰纏真金白銀的“科創新貴”，對品牌是有要求的。

把搖粒絨推向大眾市場的“平價戰斗機”優衣庫，就曾在舊金山機場投放自動販賣機，出售搖粒絨背心卻未能俘獲硅谷的歡心，他們摯愛的仍然是搖粒絨鼻祖 Patagonia。

去年9月15日，Patagonia 品牌創始人 Yvon Chouinard 宣布，將市值 30 億美元公司的所有權全部轉讓，98% 捐給非營利組織“Holdfast Collective”，用于應對地球氣候與土地的環境變化，以及保護自然和生物多樣性，剩下 2% 捐給 Patagonia 信托基金，將負責維護 Patagonia 的“環保可持續”的價值觀永不動搖。官網打出標語：地球是我們唯一的股東。

此前，Patagonia 也始終踐行著保護自然的理念。始祖鳥雖然沒有這樣的驚世之舉，但也以“將性能做到極致”著稱。

總之，這些品牌意味著專精，意味著探索極限，意味著反潮流，也因此成為了硅谷的潮流——雖然大多數時候穿著者都身處配備新風系統的辦公室，四季如春。

現在，這股潮流早已越出硅谷或華爾街，Patagonia 和始祖鳥位列“中年三寶”，成為中產們的心頭好。

再往前看看，南極科考隊的標配“加拿大鵝”，也因為本土科創大佬馬云，在國內紅極一時。2017年1月，馬云會晤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時，穿了一件墨綠色的“鵝”；同年12月，在烏鎮世界互聯網大會上，他又一次以這件羽絨服作為自己的“街拍戰袍”。有馬云帶貨，國人紛紛搶購。后來大家發現，好像真的沒必要花那么多錢買一件優點在于抵御極寒的羽絨服，畢竟，也遇不上極寒。

不過對于大佬來說，格調，很有必要。

比如扎克伯格其貌不揚的灰色T恤，其實來自意大利品牌 Brunello Cucinelli，被譽為“奢華山羊絨之王”，產品只選用頂級原料，且只在意大利本土手工制作，GQ曾在報道中如此形容：“有多柔軟昂貴，就有多簡約低調。”

高級，太高級了。

而最深入人心的例子，莫過于喬布斯。

上世紀80年代，喬布斯訪問日本，看中了三宅一生給索尼設計的員工制服，覺得簡約而不簡單，便讓他給蘋果公司設計衣服，后來又拜托他給自己設計一件黑色高領衫，三宅一生一口氣做了100件，喬布斯大喜：“我就穿這個，多到我一輩子穿不完了。”

他確實穿了一輩子，穿到黑色高領衫加牛仔褲成為他的象征，進而又成為科創大佬的象征。創辦血液檢測分析公司 Theranos 的 Elizabeth Holmes 就愛模仿喬布斯的裝束，總以黑色高領衫示人，讓 Theranos“只需一滴血就能完成血檢”的驚天騙局都顯得可信了幾分。

除了保溫杯、衣服這些日用品，汽車這樣的“大件兒”當然也是科創新貴們展現格調的平臺。特斯拉就是一個“從科創中來，到科創中去”的品牌。2014年，首批交付特斯拉車主就集中在 IT 精英群體，這個群體對持“互聯網思維”的汽車公司抱持專業審視和好奇，對電動環保、網絡智能的理念更是認同。

咨詢機構 TrendForce 集邦咨詢的研究數據顯示，特斯拉車主絕大部分為年輕的高學歷、高收入群體，主要來自金融、互聯網、交通、貿易、傳媒廣告等行業。

所以你瞧，大佬們的帶貨實力，體現在締造符號、創造潮流。

美國文化批評家保羅·福塞爾在《格調》一書中寫道：“美國存在一種精英外貌，要求男人高瘦挺拔，頭發長短適中，絕不染發，沒有香煙盒，那些時興、惹眼、多余的物品要完全拒絕。”

而他們身上穿的，則變成了時興、惹眼的物品。正如巴黎世家出臟鞋也是高奢，大佬穿啥都是格調。

《狂飆》中的高啟強，通過“大嫂”一躍從賣魚佬“飛升”為集團高管時，用發膠馴服了自來卷，將頭發梳成大人模樣，穿上一身帥氣西裝，靠著合身的戧駁領西裝，坐實了自己階級的躍升。劇集播出后，“戧駁領西裝”屢登淘寶熱搜。

無獨有偶，河道英的“老錢禁欲系”穿搭，也被各種扒同款。

不過，高啟強也好，河道英也罷，都是為了塑造角色向“精英男”的刻板印象靠攏，現實中，比“像GQ雜志第17頁”更勝一籌的，是超越GQ雜志第17頁。

要是高啟強不換上西裝，始終堅持穿自己的牛仔夾克、花紋毛衣，待到“半個京海都姓高”，大概也能自成一套精英男模板。

審美和潮流，說到底是身份認同和話語博弈的游戲。

拆解周受資的精英感來自哪里，是原生家庭還是學業職場，總結他身上一切可供總結的“干貨”，從職業選擇到談吐舉止，購買他的同款，又或是感嘆他的帥氣，都不可避免摻雜著慕強和精英主義。

而“強”和“精英”，由誰定義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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